永定三十年的冬天,比往年更冷。皇城下的积雪还没化透,镇北侯府的青砖地就冻得像块铁。
沈彻跪在书房中央,头磕在冰冷的砖上。锦毯离他不过三尺,却像隔着万水千山。
那是傅云峥的地盘。他这样的前朝质子,连踏上去的资格都没有。——三年前那场宫变,
一夜之间,沈家满门被屠。禁军的甲胄声、刀剑的碰撞声、亲人的惨叫声。
成了沈彻午夜梦回挥之不去的魇……他常常在梦里跌回那个血色之夜:廊下的宫灯被劈碎,
油火溅在冰冷的金砖上。惨叫声像潮水一般。缓缓漫过他的脚踝、胸口,最后将他彻底淹没。
每次惊醒,冷汗都浸透了中衣。心口像被生生剜去一块,空得发疼。窗外的月光落在床脚,
像极了那晚宫墙上的血。————永定三十年的上元节,宫墙下的积雪还凝着暗红的血渍。
新帝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,把玩着沈家传下来的玉印。对阶下少年说:“沈彻,念你年幼,
朕留你一命。”尾音轻轻落在金砖上,没掀起半点波澜。阶下的少年浑身一颤。
抬头时只望见龙椅上明黄的一角,和新帝垂着的眼睫。那里没有怜悯,没有波澜。
仿佛就只是随手处置了一件碍眼的旧物。殿门敞着,穿堂风卷着殿外的雪气灌进来,
刮在沈彻脸上像小刀子。他忽然明白,那句“留你一命”,从来不是恩赦。
而是比死更冷的判决。他作为唯一的活口,被新帝当作“恩宠”,
塞进了权倾朝野的镇北侯府。名义上是质子,实则是傅云峥掌心的囚徒。
那是胜利者昭示仁慈的摆设,更是随时能被碾碎的尘埃。而傅云峥,镇北侯府的继承人。
如今手握京畿兵权的少年侯爷,他的父亲正是当年领兵围宫的主帅。
人人都说傅云峥性情暴戾,手段狠绝,对待敌人从不手软。而沈彻就是他最显眼的“敌人”。
——大风裹着雪粒子,跟撒了把碎冰碴似的,“啪啪”打在窗棂上。那声音又脆又急,
像是有人用冻硬的手指头,一下下敲着玻璃。像极了当年宫里出事那天,
禁军盔甲摩擦的声音。沈彻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,额头贴着地面。
听着头顶上传来傅云峥翻书的动静。宣纸片片划过,声响在空荡荡的书房里荡开,
又撞在冷硬的墙壁上弹回来。那声音明明不响,却像带着重量。一下下往他背上压,
脊梁骨都绷得发僵。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。“抬头。”傅云峥的声音带着寒气,
沈彻睫毛抖了抖,慢慢抬起头。先看到的是那双黑底绣云纹的靴子。再往上,
是玉带勒着的细腰。最后才对上对方冷硬的下巴。傅云峥正低头看他,
眼睛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像北边山里的雪豹。看着懒,爪子却能致命。“听说,
今天户部侍郎家的公子,给你递了杯茶?”沈彻指甲掐进手心,血腥味在嘴里散开。
他早知道,在这侯府里,他动一动手指头,傅云峥都能知道。“是。”他声音很轻,
故意装得恭顺。“他碰你哪儿了?”傅云峥放下书,走到他跟前。黑袍扫过地面,
带起阵冷风。沈彻没说话。下一秒,下巴被狠狠捏住,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。
“本侯问你,他碰你哪儿了?”傅云峥声音压低,透着狠劲,“是这双手,还是这张脸?
”沈彻被迫仰着头,眼眶疼得发红,却死死盯着他:“侯爷说笑了,我就是个质子,
哪配让侍郎公子碰。”“质子?”傅云峥笑了,笑声里全是冰碴子。“沈彻,
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?进了这侯府,你就是我的东西。”“既然是东西,
就得有东西的规矩”“谁准你对着旁人抬头的?”他猛地松开手,
沈彻本就绷紧的身子一下子失了支撑,膝盖一软。“咚”地砸在青砖地上,
尾椎骨像撞上了铁块,疼得他眼前发黑。傅云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
用靴尖挑着他的下巴:“记好了,在这侯府,能看你、能碰你的。”“只有我。
”沈彻扭过脸,不去看他眼里的凶劲。心里的恨像野草疯长,缠得他喘不上气。
1雪夜破绽入了冬,雪下得勤。沈彻裹着件单薄的棉袍,站在廊下看雪。
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,疼得像小刀子割。他故意穿得少,心底那点可笑的期盼,
像雪地里埋着的火星。明明该掐灭,偏要等一场彻底的寒来浇透。去年好似也是这样的雪天。
他蹲在梅树下扫雪,棉袍被树枝勾破了个大洞,冷风灌得他直哆嗦。傅云峥恰好路过,
解下自己的玄色斗篷扔给他。斗篷上的暖意裹住他时,他第一反应不是暖,
是恨——恨这暖意来自仇人。恨自己竟会因为这点施舍心头微动。
他当晚就把斗篷扔进了炭盆,看着火苗***那华贵的料子。听着丝线烧断的脆响,
像在烧尽自己那点不该有的软弱。可等了半个时辰,别说衣裳,连个小厮都没见着。也是,
傅云峥哪会真疼人。前几***不过是咳嗽了两声,
这人就把他扔进冰窖里待了半个时辰说:“区区风寒,冻冻就好了”。正想着,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沈彻以为是送炭火的,没回头。直到那人站到他身边,
带着一身淡淡的松木香。是傅云峥。他穿得厚实,玄色斗篷上落了层雪。见沈彻只穿件棉袍,
眉峰挑了挑:“想冻死?”沈彻没理他,转身要走,手腕却被攥住。傅云峥的手很暖,
烫得他一哆嗦。“手怎么这么冰。”他皱着眉,把沈彻的手往自己袖笼里塞。
“跟个死人似的。”沈彻挣了两下没挣开,只能任由他握着。廊下的灯笼晃了晃,
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,挨得很近。“下午去哪了?”傅云峥忽然问。沈彻心一紧,
他下午偷偷去了西跨院。那里放着傅家的旧物,他想找当年灭门的证据。“在房里看书。
”他尽量让声音平稳。傅云峥看了他一眼,没再追问,只是拉着他往书房走:“进去暖暖。
”————夜里,沈彻被冻醒,窗外雪还在下。他刚想裹紧被子,就见房门被推开,
傅云峥走了进来。他没穿外袍,只着中衣,手里拿着个锦盒。走到床边,坐下,打开锦盒。
里面是块玉佩,玉质温润,刻着朵兰花。沈彻的呼吸一下子停了——那是他娘的玉佩!
当年宫变,娘就是戴着这玉佩,抱着他躲在假山后,最后……傅云峥摩挲着玉佩,
指尖有些抖。烛火照在他脸上,没了往日的狠戾,只剩下浓浓的痛苦,像被什么东西剜着心。
沈彻看得发怔。他一直以为傅云峥是冷血的,可此刻,他眼里的痛太真。
真得让沈彻心里的恨意,忽然裂开了一道缝。傅云峥没发现他醒着,摩挲了会儿玉佩,
又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,起身轻手轻脚地走了。房门关上的瞬间,沈彻捂住胸口,
心脏跳得又快又乱。他不明白,傅云峥为什么会有这块玉佩?他那痛苦的样子,
又是怎么回事?2失控的占有开春那天,侯府设宴。沈彻穿着傅云峥让人备好的月白长衫,
站在角落里。看着满院宾客,只觉得闹得慌。他端着杯酒,刚想喝,手腕就被人抓住。
是傅云峥。他脸色不太好,眼神沉沉地盯着沈彻:“谁让你穿这件的?
”沈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,料子是好的,样式也规矩。“是管家拿来的。”“换了。
”傅云峥语气硬邦邦的。“去穿那件灰的。”沈彻皱眉:“为何?”“这颜色太扎眼。
”傅云峥攥着他的手腕,力道越来越大,“你是我的人,凭什么让别人看?
”周围有人看过来。沈彻脸上发烫,想甩开他的手,却被他拽得更紧。“傅云峥,你别胡闹!
”傅云峥冷笑一声,直接把他往房里拖。路过花园时,撞见了户部侍郎家的公子,
就是上次递茶的那个。那公子见傅云峥气冲冲地拽着沈彻,愣了愣,
随即笑道:“侯爷这是……”话没说完,傅云峥忽然停住,转头看他,眼神冷得像冰:“滚。
”那公子吓得脸色发白,赶紧走了。傅云峥把沈彻拖回房,扔到床上,反手锁了门。
“我跟你说过什么?”他一步步逼近。“让你别给旁人看,你偏不听?”沈彻爬起来,
胸口气得起伏:“我穿什么,关你什么事?”“关我什么事?”傅云峥笑了,笑得有些疯。
“沈彻,你是我的!你的脸,你的身子,连你的恨,都是我的!”他扑上来,
把沈彻按在床上,手扯着他的衣领。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里格外刺耳。
“你以为那侍郎公子是真心对你?他不过是看你长得好,想玩玩罢了。”沈彻挣扎着,
指甲挠在傅云峥背上,却被他死死按住。“放开我!傅云峥,你这个疯子!”“是,
我是疯了。”傅云峥低头,鼻尖蹭着他的脖颈,声音又哑又烫。“从看到你第一眼起,
就疯了。”他的吻落下来,带着狠劲,像要把沈彻拆吞入腹。沈彻又气又急,
眼泪忍不住掉下来,不是怕,是恨。恨自己被困在这里,恨傅云峥的霸道,
更恨自己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动摇。不知过了多久,傅云峥终于停了下来。
他看着沈彻泛红的眼角,眼神暗了暗。伸手想擦,却被沈彻偏头躲开。傅云峥的手僵在半空,
随即收了回去,起身走到窗边,背对着他:“以后,不准穿亮色的衣服,不准对旁人笑,
不准……”“不准什么?”沈彻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透着倔强,“不准我喘气吗?
”傅云峥没回头,只说了句:“好好待在房里,别出去。”然后推门走了。房里只剩下沈彻,
他看着被撕裂的衣领,眼泪掉得更凶了。他不明白,傅云峥到底想干什么?是想折磨他,
还是……有别的什么?3高烧与守护沈彻病了。大概是那天被折腾得受了凉,
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。浑身烫得像火炭,意识也迷迷糊糊的。他感觉有人在摸他的额头,
很轻,带着点试探。他想睁开眼,却怎么也睁不开,只能发出细碎的**。
“水……”他哑着嗓子说。很快,有温水递到嘴边,顺着喉咙流下去,舒服了不少。
他咂吧咂吧嘴,又昏睡过去。再次醒来时,天已经黑了。房里点着灯,一个身影坐在床边,
正低头看着他。是傅云峥。他没穿外袍,头发有些乱,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,
看样子是守了很久。见沈彻醒了,他眼神亮了亮,伸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:“好像不烫了。
”沈彻别开脸,不想理他。傅云峥也不在意,拿起旁边的药碗:“该吃药了。”药很苦,
沈彻刚喝一口就皱紧了眉,想推开。傅云峥却按住他的手:“良药苦口。”他一勺一勺地喂,
动作算不上温柔,却很耐心。喂完药,又拿了块蜜饯递到他嘴边:“含着。”沈彻没张嘴。
傅云峥也不逼他,把蜜饯放在旁边的桌上,起身要走。“你……”沈彻忽然开口,
声音还有点哑,“为什么守着我?”傅云峥脚步一顿,没回头:“你是我的人,
死了就不好玩了。”说完,他推门走了。沈彻看着空荡荡的门口,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
他想起傅云峥眼下的青黑,想起他喂药时认真的样子。总觉得那句“不好玩了”,
不像真心话。夜里,他又开始发烧。迷迷糊糊中,感觉有人把他抱了起来,
用温水擦他的手心、脚心。那动作很笨拙,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。他闻到那人身上的松木香,
知道是傅云峥。他想推开,却没力气,只能任由他折腾。“沈彻”他听到傅云峥在耳边低语,
声音很轻,“别死……”那语气里的慌乱,是沈彻从未听过的。他心里一动,
烧得晕乎乎的脑袋里,忽然冒出一个念头:“傅云峥,是不是有点在乎他?
”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压了下去。不可能,傅云峥是仇人的儿子。
他怎么可能在乎自己?一定是烧糊涂了。可接下来的几天,傅云峥每天都来。他不怎么说话,
就是坐在床边看书,或者处理公务,偶尔抬头看看他。沈彻的病渐渐好了,能下床走动了。
这天,他在院子里晒太阳,看到傅云峥从外面回来,一身风尘仆仆。管家跟在后面,
小声说:“侯爷,您这几天都没合眼,还是去歇歇吧。”傅云峥摆摆手,径直走到沈彻面前,
看他脸色好了些,才松了口气:“好了?”“托侯爷的福。”沈彻语气淡淡的。
傅云峥盯着他看了会儿,忽然说:“以后,别再生病了。”沈彻没说话,只是看着他。
阳光照在傅云峥脸上,把他眼底的疲惫照得清清楚楚。那一刻,沈彻忽然觉得,这个人,
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。4暗杀与挡箭沈彻的复仇计划,一直在暗中进行。
他联系上了几个当年沈家的旧部,约定在傅云峥去城外祭祀那天动手。那天,天气阴沉,
像是要下雨。沈彻跟着傅云峥的队伍,坐在马车里,手心全是汗。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,
傅云峥是仇人,杀了他,才能为家人报仇。可脑海里,
却总是浮现出傅云峥在雪夜摩挲玉佩的样子,浮现出他守在床边的身影。马车忽然停了下来。
外面传来打斗声,兵器碰撞的脆响格外刺耳。沈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“侯爷,
有刺客!”外面传来护卫的大喊。傅云峥掀开车帘,走了出去。沈彻也跟着下车,
躲在马车后面,偷偷往外看。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手握长刀,围攻傅云峥。傅云峥身手很好,
一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,很快就放倒了几个刺客。可刺客太多,而且个个不要命。
一个刺客绕到傅云峥身后,举起长刀,狠狠刺了过去。“小心!”沈彻想都没想,冲了过去,
挡在傅云峥身后。刀尖没入身体的瞬间,沈彻只觉得一阵剧痛,眼前发黑。
他听到傅云峥的怒吼,然后就失去了意识。再次醒来,是在侯府的床上。伤口已经被包扎好,
隐隐作痛。傅云峥坐在床边,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里全是怒火,还有一丝……后怕?
“你想死吗?”傅云峥的声音很哑,带着压抑的怒火。沈彻动了动嘴唇,没力气说话。
“谁让你挡箭的?”傅云峥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,“你以为你是谁?救世主吗?
”沈彻看着他,忽然笑了笑,笑得很虚弱:“我……不想你死。”这句话一说出口,
两人都愣住了。傅云峥的眼神变了,怒火慢慢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。像惊讶,
全本烬缚(傅云峥沈彻)最新章节列表_全本烬缚全文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