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到诊断书那天,北城的风很大,吹得我单薄的戏服猎猎作响。
「骨癌晚期。」
医生冰冷的宣判,和我手里那份刚刚被资本撕碎的合同,构成了我25岁人生里最荒诞的注脚。
经纪人兰姐在旁边哭得泣不成声,我却异常平静。
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也好,总算有个头了。
五年前,我家破产,父母意外身亡,我从云端跌入泥泞。
五年来,我混迹在最光怪陆离的娱乐圈,背负着骂名,忍受着网暴,只为了挣钱,为了活下去。
现在,老天爷似乎觉得这场闹剧该收场了。
我笑了笑,把诊断书折好,塞进口袋。
“兰姐,别哭了。”我拍拍她的背,“帮我接下《刻木记》吧,什么条件都行。”
兰姐猛地抬头,眼圈红得像兔子:“宁宁你疯了!你的身体……”
“就是因为身体不行了,才要接。”
那是我父亲毕生心血的题材,是我年少时耳濡目染的技艺。
我想,总得在这世上,留下点什么。
哪怕,看这部戏的人里,有一个他。
那个亲手将我推入深渊,如今站在娱乐圈顶端,众星捧月的顾承泽。
我的前未婚夫。
《刻木记》的开机仪式上,我见到了顾承泽。
他作为最大的投资方,被导演和制片人簇拥在中心,一身高定西装,矜贵疏离,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。
他的目光扫过人群,在我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,随即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,迅速移开,眼神里的厌恶和冰冷,毫不掩饰。
我垂下眼,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。
是癌细胞在叫嚣,还是旧伤在作祟,我已经分不清了。
站在他身边的,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小花苏言,也是他公开承认的女友。
她穿着一身香奈儿最新款的白色连衣裙,巧笑嫣然地挽着他的手臂,眼底的得意和对我的挑衅,几乎要溢出来。
“顾总,您看,那就是姜宁。”制片人谄媚地指着我,
“虽然网上风评不太好,但演技还是……还是过得去的。”
顾承泽没说话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苏言却笑了,声音娇滴滴的:
“王制片,话可不能这么说。我们做演员的,艺德比演技重要,您说是不是呀,承泽?”
她把头轻轻靠在顾承泽的肩上,宣示主权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顾承泽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算是默许。
那一刻,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所有人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我,这个不自量力,妄图攀附顾家的“过气野模”。
我捏紧了手心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体面。
这部戏,原本定下的女主角是我。可就在开机前三天,苏言带资进组,直接空降成了女一号。而我,被硬生生从女主降成了女二,一个衬托她善良美好的恶毒女配。
圈内人都知道,这是顾承泽在为他的心上人铺路,顺便,再踩我一脚。
“姜宁,过来跟顾总打个招呼。”导演赔着笑脸,给我使眼色。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喉间的腥甜,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,走了过去。
“顾总。”我低着头,声音干涩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黑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,最后都归于一片冰冷的嘲讽。
“姜宁,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像是淬了冰,
“五年不见,你倒是越来越有本事了。为了一个角色,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?”
我猛地抬头,撞进他那双满是鄙夷的眼睛里。
心,像是被狠狠攥住,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。
原来在他心里,我就是这样的人。为了角色,不择手段。
我张了张嘴,想解释,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是啊,我能解释什么呢?解释我接这部戏不是为了钱,不是为了翻红,只是为了完成一个遗愿?
他会信吗?
他不会。